撰文及圖片提供」何以立
極簡主義是建構在現代主義之下,藉設計手法及材料運用使得空間成果懸浮在時間之外,看不出空間中歷史的軌跡。在接觸極簡空間的第一刻,往往會給人一種震撼感,精準的線條呈現,洗練的材料運用,將地坪、牆面及天花板連成一氣,形成一個極度抽象的構圖;然而,這種毫無妥協的精準度幾乎無法容忍空間使用與時間痕跡。我必須承認,極簡空間在維護上所需要的費心不亞於建造過程付出的努力,一個2 公分精準的溝縫因為使用上的疏忽而產生彎曲或任何表面的損傷,將在一個極簡空間裡顯得尤其礙眼。 歷史X極簡 但極簡主義近10 年發展出新的趨勢,基本上就是將歷史性及人文性的元素容入整體空間設計。巴黎設計師約瑟夫・迪朗( Joseph Dirand ) 的作品是這個新趨勢的代表,他在巴黎市的許多住宅案,設計策略就是將室內原有的歷史性骨架保留,像是帶有時間、使用痕跡,或是具有歷史的天花線板,壁面腰帶與踏腳板,以及褪色的木地板與有使用刮痕的石材地板都悉心保留。保留的方式,或許將舊有材料保存並修復,或者採用復刻的材料使其完整,或是用能與舊有元素相協調的新設計;像是他所設計的新門斗與線板,不但能融入舊有建築,同時也充滿現代感及幽默感,空間中的新舊元素都用單一色系呈現,用「洗白」的方式去建構一座具有歷史感的極簡空間。 如果回溯迪朗90 年代的作品,他當時也是用極簡設計的「標準」版本在操作,原本空間的傳統元素都被移除,只留下傳統門窗的輪廓,並用現代線條取代傳統精緻線板。在2000 年代初期,迪朗很明顯的在設計方法上作出概念性突破,這位歐洲設計師領悟到自己的建築歷史及傳統內含寶藏能再做探掘,於是巧妙地將歷史與現代結合,創造出更柔和也更友善的極簡主義。 都會X極簡 依循這個「柔和友善」脈絡,還有其他值得關注的設計師,同樣以巴黎為家的Gilles & Boissier、克里斯蒂安・萊埃格格( Christian Liaigre ) 以及比利時設計師阿塞爾・維伍德 ( Axel Vervoordt )。萊埃格格的設計風格是延續法國1920 年代的現代經典主義,讓- 米歇爾・弗蘭克(Jean-Michel Frank) 及皮埃爾・查羅(Pierre Chareau)即是此一設計脈絡的鼻祖,代表著一種非常巴黎都會型的美學,設計的線條乾淨且現代,但帶有一絲古典元素的影子。比利時設計師維伍德的極簡設計將時間及使用的痕跡表現到最極致,甚至可以用日本美學概念「侘寂」( wabi-sabi ) 來描述他的「褪色」設計美學;台灣的設計界在這幾年對塗料的著迷,一大半要歸功於維伍德。 民俗X極簡 延續極簡主義與其他文化領域的結盟,我們再來綜觀極簡主義與民俗建築或地域性建築及文化結合的另番風景。墨西哥建築師巴拉岡 ( Luis Barragan ) 將墨西哥市的氣侯、地景、植栽、陶瓷的材料傳統與中南洲的色彩文化,與他獨特的現代/極簡的設計手法相融合。 巴拉岡完成於1948 年的自宅案,雖然有明顯時間的痕跡,但整體的空間氛圍及設計意圖卻毫無受到妥協,是一件「優雅衰老」的極簡作品,同時也代表極簡主義是可以與 時間結盟的設計策略。 放眼到亞洲,斯里蘭卡建築師傑佛瑞・巴瓦 ( Geoffrey Bawa ) 是「民俗極簡主義」的最好典範。巴瓦與巴拉岡有許多雷同之處,他們不但是建築師,同時也是成功的景觀建築師。巴瓦在民俗元素上的應用多於巴拉岡,他將精準的線條隱藏於民俗元素之後,透過空間的留白來創造一種極簡氣圍,尤其在他的景觀設計更能感覺到這種對比。他的鄉間別墅作品,戶外草坪是由一顆百年的緬梔奠定整體景觀的視覺焦點,草坪緩緩的弧型線條傳達出一種寧靜及簡約的空間感。巴瓦自1970 年代開始在斯里蘭卡設計多間精品旅館,早在70 年代,有設計感的旅館非常少見,也因為這些早期精品旅館的成功而有業者引薦他到峇厘島,並在80 年代的峇厘島上遇見新加坡建築師凱瑞・希爾 ( Kerry Hill )。 地域X極簡 希爾與台灣的淵源是日月潭涵碧樓,他是該案的設計師。希爾繼承了巴瓦的民俗極簡風格,並且透過精品旅館這種建築類型,將民俗極簡風格傳達給廣大的旅遊大眾。涵碧樓在希爾的作品年表中是落成於中晚期,他最早期作品已成功地將現代/極簡的設計與地域、氣候、風俗及建築文化相結合。峇厘島的The Serai 及馬來西亞蘭卡威島的The Datai 就是他在80年代的經典作品,精品旅館的第一品牌安縵酒店空間設計就是由他一手開創的。希爾的設計成就不侷限於酒店類型,他在東南亞所設計的住宅案尤其精彩,延續對在地環境的呼應以及嚴謹的空間平面的規劃,希爾的住宅案是「熱帶極簡主義」的代表作,能夠用一個西方化的設計手法,透過自身的環境、文化、風俗......等尋找到對設計的新詮釋,因而形成一種新的設計語彙,這是希爾在極簡設計史上的貢獻。 我想將希爾作為專欄裡的地域篇句點,他的設計里程至今仍然是我的靈感泉源。希爾接受的是正統的現代主義及極簡設計的薰陶,但是他將現代主義轉換成一種可以服務在地環境、氣候與文化的工具,而不是把現代主義當著設計教條強硬的執行,他懷著研究及發展的精神,為現代主義/極簡設計提出新的註解。 極簡設計不是教條也不是風格,而是一種面對生活的態度,可以少就不要多,可以簡單就不要複雜。如果截取希爾的經驗,透過在地文化的自我反省及研究,極簡設計可以給予我們台灣環境新的詮釋,甚至延伸出一種代表台灣獨特的美學。 圖說: 左上: Christian Liaigre 作品。 左下: Geoffrey Bawa 作品。 右上: Luis Barragan 作品。 右下: Kerry Hill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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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及圖片提供」陳鴻文
手刷暈染效果的塗料空間,已經流行了好一陣子,例如近期常見的北歐侘寂,是揉合北歐美學與日式侘寂的生活風格;前幾年風行的「工業風」也在塗料的襯托下,散發一股自然斑駁的韻味,正好與它的歷史背景不謀而合,即便經過歲月洗禮,依然經典雋永,這也是我喜歡它的原因之一。 工業時代於20世紀日漸式微,當時的歷史與人文,透過廢棄工廠的改造而保留下來,形塑我們印象中:管線裸露、磚牆水泥、復古懷舊的工業風,一種兼容並蓄的風格,在一新一舊間,包容各式材質與藝術收藏,彰顯居住者的個性與品味。工業風也因全球化而在地化,結合當地文化、設計語彙與生活態度,混搭出風格各異的生活場景;幾年前,台灣在一波工業風與老屋改造的浪潮下,將傳統花磚、花格磚、磨石子、鐵花窗、壓花玻璃等元素融入空間,翻玩台式工業宅。如果說北歐侘寂是「靜」,那麼工業風即是「變」。 HAO Design陸續設計了幾間以灰色為基底的個性住宅,循著屋主的興趣喜好和生活脈絡,賦予每一個家不同工業美學。有極致冷調的黑白灰、老派復古的浪漫情懷、也有狂放不羈的單身公寓,我們一同見證了風格的演進,收斂以前的粗獷,在水泥灰基調中,透過色彩、材質與軟裝,調配出不同味道,如同後工業主義的主張,社會開始脫離標準化生產,從大眾轉為分眾,可以盡情享受創作上的自由度與實驗性;同理,在室內設計領域,我想也可以稱之為「後工業風格」,接續將與讀者分享幾個案例。 1. 在剛性之中,加入溫暖的故事與回憶。(HAO Design) 2. 特立獨行的Moroso扶手椅與雅痞的Vipp餐椅成為空間的個性亮點。(HAO Design) 近期剛完成一間剛柔並濟的親子空間(圖 1、2),夫妻倆一直是工業風的愛好者,男主人是產品設計師,女主人喜歡活動企劃與佈置,我們取其職業的工藝性質,以金屬製品與銀器,搭配各式柔美的作品及收藏,再加上孩子的玩具和書籍,讓原先的粗獷與冷冽,增添精緻、溫暖而童趣的氣氛;空間會隨著生活與家庭而成長,收納方式也不似從前隨性,懂得藏拙,隱藏生活用品及雜物,以開放式層架展現美好的一面。 3. Modernica沙發線條簡潔俐落,以硬木框架與V字金屬腳,呈現結構外露的風格特色。(Gentle Heart of Steel / HAO Design) 4. 廚房以黃色鐵件桌腳、薄荷綠丁掛磚,以及焦糖色餐椅點綴,生動描繪生活畫面。(The Family Playground / HAO Design) 另一番灰色景致是《Gentle Heart of Steel》(圖3、4),以樂土灰泥、仿水泥地磚、黑色鋼刷木皮塑造的無彩度空間,日光隨著時間推移,變化材質明暗,讓濃烈的工業氣息轉淡,融入溫潤的木製家具來彰顯屋主喜愛的日式簡約,在寂靜之中凝聚一方;或是以鮮艷明亮的色調,顛覆工業風以往的灰暗冷酷,展現活潑朝氣的一面。 5. 案例分享。(Days of Gold and Velvet / HAO Design) 6. 在現代與仿舊之間,刻劃精緻的時間痕跡。(Crack In Sentiment / HAO Design) 案例《Days of Gold and Velvet》(圖5、6)則在一片混凝土灰中鑲嵌奢華,以煙燻橡木壁板與絨布門片營造熟齡魅力,搭配時髦的午夜藍munna沙發和各式黃銅、紅銅等復古金色調,襯托華美質感。每一物件精雕細琢的工藝細節,在在體現了屋主的品味,藉由家具家飾的提味,弱化質樸的水泥印象,注入高雅氣質;也可以運用多種材料,強化工業風原始的豪放率性,紅磚牆以手工染色做舊化效果,點綴黑色鉚釘收邊條、玄關鏽鐵花板磚、主臥床頭鐵板等語彙,打造摩登復古氛圍,若在皮革和織品家具上多著墨,搭配皮草、長毛布料製成的抱枕或地毯,其表面紋理與觸感又多了一種野性美。 空間風格持續演變,但工業風未曾停下,它結合了工業化與藝術創新,包容各式材質、多元軟裝,融入在地生活及個人品味,進而創造出獨特性,如同前述幾個不同時期的設計作品,雖有著共同點,不過風采各異,讓它不只是一個大眾眼中既定的工業風格,而是屬於你的後工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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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及圖片提供」胡廷璋
就像我們可以學習世界上所有關於光的知識,並收藏能裝滿整個圖書館講述光的書籍,然而這些並不會真的讓我們感受到光。我們也能將美好事物的構成都歸納條列成公式並稱之為美學,但美學卻不一定能使人領略到美。如果產生光的結果是令人看見世界,產生的美的結果,應該就是帶給人一段感動的片刻;空間能改變人的感受與行為,美則能撫慰人心。 身處於美學相關行業的設計者們,從學生時代學習素描繪畫,到精修特定科目並投身職場,就不曾間斷的在鑽研美的構成方法與展現形式。但隨著畫面的收集與構成概念的深入,我們卻發現實質上能獲得的感動,往往越來越少。 例如侘寂,無疑是當今社會審美疲乏後的一帖良藥,然而當一樣東西有市場價值,就會有人想學。想學,就會有人去拆解其構成元素成為學問。歸納風格,考究塗料,開鑿出洞穴,並在當中立起一根風化木。 條列式法則與規範使人容易學習並模仿形式,卻也讓人不再投入耐心去理解其中生成的本質,並持續保持醒覺與探知。一波潮流下,收集了越多與侘寂有關的器皿與畫面,成為了風格,卻只是讓人離侘的本質越來越遠,這個迴圈的形成,是因為在講求速度的社會環境裡,為了效率,我們常被迫從他人的答案中來尋找答案。此外,也許並非物件或呈現本身,而是人們最終是以何種方式去經驗那個呈現? 藝術家明白作品的完成並非懸掛在畫廊,而是能否常佇於觀者的內心。任何形式上的藝術,都會隨著時間沖刷淡忘模糊,僅存當下經驗作品時的感受。那麼什麼樣體驗或注意力的引導方式,才能使人產生共感與連結?以設計解決功能問題,功能才能服務體驗,開啟了我對設計答案以外的探索。 2014 年上映的日本電影〈一代茶聖千利休〉,改編自小說家山本兼一的小說《利休之死》,導演是田中光敏。故事描述茶人利休的故事,除去小說刻意改變的歷史情節之外,扮演利休的演員在茶室寧靜專注點茶的沉靜美感,深深打動渴望在忙碌的日常中,嚮往寧靜片刻的自己。但僅擁有跟茶人一樣的茶碗,寧靜並不會因此發生,我便開始了裏千家茶道修行,從學習用茶碗點茶自服自飲的方式,到更深入的學習茶事,並在每天下午花一分半鐘點茶給自己;雖然一天有24 小時,但當時我常覺得只有那個片刻,我才真正的屬於我自己。也在茶道研修中,學習放下對追求對正確答案的依賴。 各種流派或武術,都有所謂的型。型,是指經過千錘百鍊演練後淬鍊出的最精簡流程與動作,也就是所謂的「答案」。擁有答案的人,僅是安靜地坐著點茶,就能讓茶席因為有他的存在,而使空間裡的他人一同融入他專注的心流裡。剛學茶道時,很想要得到「答案」。 轉茶筅的角度,擦棗的推收感,茶杓敲落輕重,茶粉撒落的流速,到底是什麼樣公式相乘,才能組合成茶道點前中的美好感受?但多數時間老師只是笑笑靜靜的看著,沒有指點什麼細節,令我時常感到困惑,如果老師示範正確答案,這樣的學習效率不是很快嗎?但隨時光流逝,我才懂得有時人生裡最好的老師,可能是不會給你答案的。我們的教育與社會總是教你如何比別人快,唯獨做自己這件事,比的可能是如何比他人慢。對於深知答案的老師來說,給予答案只是舉手之勞,然而學生從無到有自發性探索與成長的經驗,可能就在快速解答裡消失了;人一但習慣被給予答案,便不會靠自己去思考與解答,所以生活中不給答案的老師,遠比直接給你答案的老師,更需要耐性包容且珍貴。 在沒有正確答案的前提下,每個人都會在教室裡展現自己本來的形狀,有人點完茶後就會開始到後場聊天,某些人則會點完茶後停留場上指導新同學或協助茶碗清潔,有人認真抄筆記,也有人一直無法熟悉流程而需要不斷提點,小小的教室有如人間百態縮影。 沒有正確答案,也就不生比較心與傲慢。每個人的內心裡,都擁有跟他人不同的季節,如果最終都會抵達終點,那麼走的快一點或慢一點,似乎也沒有分別。道理殊歸同途,每一刻的結果,都是當下最對的。 在沒有絕對答案的摸索世界,就好像一個人徒步邁上高速公路。你會感受到有許多車輛擦身而過且很快消失成一個小點。車陣裡,孤獨會像一面放大鏡,放大你所有的感受,從跟不上周圍的不安,到淡然被世界遺忘。覺醒的開始在於,明白沒有眼睛在看著你,而你也終於可以安心地做自己,每個人的生命裡有非常柔軟的東西與課題,裡面的東西處理好了,該有的才會逐漸由內在轉化出來。 只要過程保持敞開,撤回所有界線,邀請人來穿透你,穿透你的核心;只要不去隱藏你的未知,就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你感到害怕。答案,僅在不再恐懼時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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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及圖片提供」何宗憲
從米蘭家具展回來已經一段時間,再提觀後感,當然不是要介紹設計的趨勢,而是有感而發。我很欣賞今年的主題「Designing For Our Future Selves」,大會邀請大家反思設計如何達到包容性,培養自主性、可用性、交互性和安全性。今年展覽的魅力不減當年,為後疫情生活下的新常態(New Normal)作出新的定調,我想分享今年展的三個新現象。 Poltrona Frau 展館。 更自然,更兩極,更跨界 第一個現象:受到疫情的洗禮,人們顯示出對大自然的渴望,相較過往更期待待在室外。所以室外家具的廠商開始製作室內家具,反之室內家具企業就拓展了室外家具的領域,尤其是室外家具的形態改變很多,除了舒適度以外,產品都通用於室內空間,設計感和室內家具其實已經沒什麼兩樣。 第二個現象就是參展品牌的心態出現兩極化:有的更開放,有的則更封閉。先說開放派,很多品牌今年將以往的咖啡區概念改為偏「派對」的形式,除了用咖啡區帶動人們觀展的輕鬆氣氛,還加上果汁吧和提供義大利冰淇淋 Gelato 的區域,明顯有別於過往拘謹的模式,令場內充滿活力,親和力大大提高。 Baxter展館。 封閉派大多出現在知名品牌場館內,這些品牌將展館分為兩個區域,一個展示已知的熱賣產品展區,另一個則是新品展區且只限特定的 VIP 進入。這樣安排應是出自於資訊發達下想保持產品神祕感和保護新品,但對一般參展者而言就感到相當失望。 而第三個現象就是時尚時裝品牌的「跨界」,從潮流的奢侈 Fashion,四面八方地滲透到日常的家具之中,善用它們本身對潮流的敏感度和態度,將家具、潮流和生活相互融入,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新勢力,也成為本次米蘭展的焦點之一。 融合一體的美學趨勢 往往我們在展覽中欣賞的不單是家具設計,更是由家具出發所形成的獨有生活姿態,為推動新的生活方式帶來能量,所以我想特別介紹其中三個品牌作為提升生活品質的參考。 Baxter 可算是義大利生活態度的直白演繹,它的家具能帶人體驗不同的情緒,除了功能上的材料和形態以舒適和人體輪廓去研發,同時加入自然元素令人感覺自由、輕鬆及貼近自然。我認為最值得欣賞的重點,不在於它們家具的形態美,而是家具的理念融入了空間的格局,令生活空間更人性化和一體化,不自覺讓人感覺生活得到淨化。 Baxter展館。 第二個值得關注的是 Molteni&C,一個擅長於把生活變成為家庭重心的品牌,它的家具強烈營造出溫馨氛圍,更延伸成為亮麗的舞台。展館的建築感非常強,空間和家具各者之間相輔相成。家具的演繹不止於注重細節這麼簡單,巧妙之處就落在質感和協調上,其設計的宗旨在於融合生活的習慣,令人真正品嚐到日常的多姿多彩。品牌厲害之處在於找到生活中隱藏的關鍵,去掉多餘的「油膩」,專注於人的安適感(well-being),以及呈現出所謂慢活的後疫情時代新節奏。 Molteni&C展館。 最後是百年老品牌 Poltrona Frau,在其 110 周年展出今年全新的「True Evolution」系列,呈現過往累積的手工文化遺產經驗和精髓,帶給我們更純正、真誠的生活旅程。百多年的品牌屹立不倒,最觸目的是它依然帶動潮流,於新生活的命題上發揮得十分亮麗。品牌設置的古羅馬場景是亮點之一,為看展者帶來一場超越時光的藝術式對話,將文化結合藝術的感染力帶入我們的生活。 Poltrona Frau展館。 不單如此,對戶外喘息的空間也運用無界線生活(boundless living)為主題,創造一年四季均可使用的室內、外家具系列,證明即使結合歷史、文化和有力的手工藝等多個元素,老品牌仍能夠在現代的城市中呈現出富有詩意的戲劇式的生活品味。 這回米蘭展的觀察,讓我深深感受到,人若厭倦了格調,也就等於厭倦了生活。 Molteni&C展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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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及圖片提供」王菱檥
近來我參與了一些旅遊目的地的開發案,還有旅店品牌定位的前期規劃。參與這些田野調查、腦力激盪的過程總是讓人非常興奮,每個人都有其旅行的意義,可以是一趟充滿靈感之旅、放空之旅,或是關係修復之旅,也有可能是改變一生的旅程。在旅途的那一端,旅店是旅人另一個家,旅館設計在設計專業中是一塊很龐雜的領域,也有相當大量的著作在紀錄、研究,而舉凡世界經典的飯店設計,都成功地讓空間成為飯店經營發揮的舞台。 本文中將分享一些我認為成功旅館設計的要素。 柏成設計操刀台鐵「鳴日號」與「鳴日廚房」。 開創性 旅行中旅人往往充滿著不確定、期待,這樣開放的心態是嘗試新模式、新體驗的最佳時機。我定義中的優秀旅館設計必需帶點開創性,舒適寧靜更是必然。若說旅行是生活的調味,旅館就是那開啟味蕾的辛香料,美味宜人之外要帶點刺激、有點出乎意料。具體而言,也許是特意框起來的美景,也許是那一個無邊際澡缸,或者配合當地環境的裸色以及裸材料。 這樣的開創性具有教育意義,有開創性思想的旅館會比較容易有自己的主張,這些創新不是搞怪,它是經過縝密思考研究後的提案,我認為每一個地點、場域、品牌都有其獨一無二的價值,設計要由地點背景、旅人的五感、服務者的角度出發,塑造出體驗至上的開創想法。 品牌傳達力 我參與過連鎖國際品牌萬豪集團旗下 Moxy 飯店的設計,這個系列是在品牌的核心思想上,增加高度的在地元素,面對的同是好玩、有行動力、愛夜生活、重度依賴社群媒體的年輕族群,但在紐約、東京、香港,空間都形成了不同的樣貌。 回想設計的階段,前期的 story telling 跟 TA(目標客群)角色的沙盤推演都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來回跟集團總部聚焦,探索台中在地元素,不只是表現外在,而是更深入尋找第二、第三層的意義,令品牌精神透過每一個物件、每一個服務細節傳達,前後不斷地檢視每一個空間元素是否落在核心上。身為室內設計師,我除了要考量空間形塑的尺度外,亦希望每一步設計都要回扣到品牌價值,用空間去體現品牌,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那個飯店服務業希望帶給旅人的最初之心。 「鳴日廚房」車廂內部設計。 恰到好處 旅店的設計,通常歸類在商業空間設計,確實它是一個消費空間,但是它也是旅人暫時的家,設計可以很豐盛、很簡單、很歐式、很峇里島,運用各式各樣的手法以及概念,最重要的是讓旅人得到安心的休憩時間,視覺得到平靜,看得夠遠;聽覺要有其彈性,是室內音樂還是窗外的水聲、鳥聲;嗅覺特別重要,氣味是五感最直接的一感;每一個軟件、面材,我們都需要赤腳裸膚的反覆測試…… 設計手法通常是吸引人的第一面向,從照片不難理解設計師的概念以及功力,量體比例的拿捏、色彩材質的搭配,但唯有住下來,才知道箇中的滋味。我期待的不是一次新鮮體驗,而是能產生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造訪的渴望,有時候在旅程中到了一個旅店,設計手法精準,對於空間掌握恰到好處,那樣自然自在的氛圍,總為旅程添加了幸福的感覺。 柏成設計「新台馬輪」設計圖,預計於 2023 年啟航。 柏成設計這幾年陸續進行著幾項旅遊交通設計:火車、輪船、無人車,我們期待交通載具不再只是一個移動的工具,希望開創出另一扇體驗的大門,讓旅人用不同的角度認識旅途中的景色。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快速,我們團隊也幻想著太空旅行也許很快即將實現,那樣的太空住宿體驗會是什麼呢?上述的成功要素還存在嗎? 科技始終來自人性,在那天到來的時候,我可能還是渴望那一床柔軟的被褥,邊望著浩瀚宇宙喝杯手沖咖啡。不遠的未來,到外太空住一晚可能不再是幻想,如果有天業主發來了這樣外太空設計需求,我們該認真的思考研究無重力的空間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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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及圖片提供」方信原
近來利用工作空檔整理過往曾寫過或是發表過的文章,看到了2018年11月《室內》302期的專訪企劃《將設計落實於浪漫與理論之間的行旅者》。想想疫情已延燒了近三年,何時能迎來盡頭,似乎無人能給答案。 然而,隨著時間拉長,人們開始學習與病毒共存,在各國防疫政策陸續鬆綁下,國際間的行旅交流逐步恢復中(雖各大機場作業紊亂的情況時常佔據新聞版面),面對病毒未知的變化,大家倒也平常心坦然應對。或許,我就是這群坦然應對的其中一員,專訪喚起了這顆熱愛旅行的心,我決定把握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出發原本2020年就預計前往的西班牙。 全球大環境面臨衝擊及改變之後,從前稀鬆平常的行為模式,現顯珍貴。圖片提供:方信原 行為的受限,有時限制了想像。當然,這個行為模式,因人而異,於此,我們不能以偏概全,但仍是有基本的規範及軌跡可循,就設計產業的大環境而言,這可說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效應。前段時日裡有幾篇關於設計圈的文章內容,使得在疫情看不到盡頭及全球通膨的狀況下,更顯無奈,事件的內容讓大家反思及感慨室內設計產業真的越來越受重視了嗎?消費者開始願意付費了嗎?如果是,大家深感欣慰,但這個「欣慰」,或許是另一種淡淡的無奈,因為該文中委託者的觀念裡(或是眼中),設計者們的時間與專業竟是如此低廉。 改變是件困難的事,有形的價值反饋事小,重點是大環境對於設計這種無形的價值性,認知十分薄弱,看完文章後深感產業界白色巨塔般模式的干擾,以及相關單位長期以來的漠視,縱然有改變卻都是微小的一步;或許,需要再歷經幾個世代的努力,大環境對於設計的認同及尊重才能有所提升,而在這過程裡,每個單位的自我堅持,就相對重要了。 本期專欄標題原本欲用「危機?」二字來表達對現況的看法,最後雖未用此標題(深怕用字過於聳動),但仍就相關情事表達些許看法。日前傳出某知名日本拉麵店將退出台灣市場的消息,主事者提出的原因,在於員工培訓不如預期,就其單方面說法,員工們對工作沒有熱情、缺乏專業,缺少職人精神,本人對於拉麵雖無好惡,但針對該主事者提出的看法,倒是覺得值得探討。 多年的職涯中,在今年特別能感受到缺工一事,或許疫情的發生,只是讓這個潛伏於產業中的隱憂提前浮現!室內設計產業的缺工,大致上可分為兩大區塊,一為工程人員,一為設計人員。工程人員的部分,其實早在多年前施工單位皆已在反應,社會變遷下年輕人大多不願意涉入看似環境不佳的場域進行學習,這似乎是種不可逆的變遷;就設計人員而言,工作環境多屬完善,但仍面臨嚴重缺工的情況,著實令人詫異。 瑋奕設計攝於工地現場一角。對於新世代而言,無論是工程單位或設計單位,其適應及學習都是極大的挑戰。 探其究竟,無非是工作態度上的認知差異,友人曾提及前往工業區參訪廠商,聊到起薪四萬元以上卻還是沒人要來,寧可去看似優雅、時尚卻只有兩萬多元薪水的地方上班(如同工程單位所面臨的問題),工作一段時日後,再來抱怨低薪;而舒適無壓的生活,也可能會失去面對國際的競爭力。 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事實(言於此時,也許有人舉反對票),但我認為,態度可以成就一切的事物,雖仍有許多客觀的因素影響,然深植於自己內心的那份態度,是不可撼動的。正如友人所說,不是沒人,而是沒心!此情況可以改善嗎?還是不可逆?我想這已是現今大環境結構下的問題了。 作品《藍眼》當中的一個畫面。圖片提供:瑋奕設計 常有人問我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中,從事設計創意的工作,不覺得辛苦嗎?我總是回答:辛苦是必然的,重點是在這份辛苦中,你/妳怎麼去做全然的自己。個人認為對於已經進入這個產業或是預備投入的人而言,這是個值得研究的議題,我多年前就已深刻思考過自己的路線,故小眾的方向一直是我不變的理念,之所以小眾,一方面是認清自己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追求創作上的自由。 在這樣的架構下,案件各方條件及人員培訓、調度,可在一定的範疇內達到精準要求,當達到精準要求後,上述所探討的兩件事,在大環境被視為不可逆的情況下,或許可以減緩一些不必要的挫敗或是無奈。 浪漫與理論完美的詮釋。伊斯蘭文化瑰寶-阿爾罕布拉宮。圖片提供:Mandy Yang 看似簡單的邏輯,要如何堅持卻是意志的貫徹。如同行旅過程中,有時觥籌交錯、有時偶影獨游,因為這將使自己回首看那來時路時,一切都是如此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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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及圖片提供」郭宗翰
近日,甚多感觸。想起,該回一封信給26 年前滿腔熱血的自己,一封關於設計創作者的告白,以及砥礪自身的醒語。 曾經天真的以為,設計就是親身帶領團隊一步一履的傾盡全力,為受委託的案件進行分析、整合、發想、開展,進而將解決對策與美學涵養、設計原創相互融會,每個作品都非模板產製而成,都是獨一無二的創作心血。相信「設計」是一門在商業務實與原創理想之間尋思平衡與不斷拔河的修練,無論國際級大師,抑或是身在台灣的我們,應該都很難遇到沒有機能限制、毫無預算上限、面積尺寸適切、基地採光完美,以及業主任由設計師盡情發揮的美好劇情。縱然個案條件未盡完美,但這些都不應該構成設計者摒棄原創精神與親力親為的堅持,改以其他取巧方式經營設計職涯,辜負業主信任、破壞產業理想的理由。 26 年過去,我依然持續在設計產業裡深耕,回望現今令人困惑的種種撩亂,已然偏離當初對產業的美好想像,讓我不禁反覆的自問及深思......。 何時復刻網上各式空間影像,完全依樣呈現,再綴入不知所云的概念叫作原創。 何時不斷僱用年輕設計學子,利用他們的創作心血,急速將公司編制擴大叫作設計傳承。 何時結合誇大的行銷與曝光,在大量的接案後,私下將設計如產品線外包稱作責任。 何時將設計概念誠懇的書寫,堅持不願隨波逐流,變成了只是情緒抒發而不足以成書。 何時公司成長仰賴大量參賽,不必紥實累積實務,認為賽後公司就能自行成長蔚為風氣。 何時僅僅堆砌著綴飾元素,不經思考空間整體合理性,只將材質繁瑣填入叫作裝飾美學。 已故誠品創辦人吳清友先生曾經說過:「沒有商業,誠品不能活;沒有文化,誠品不想活。」短短語句顯現了真正文化大師內在的使命感與高度,更是道盡了一位文化人真切誠懇地耕耘文創、藝術及設計產業,並期望推動文化水平不斷提昇的心聲,令有志後輩動容。我想藉吳清友先生的這句話,延伸為「沒有商業,設計不能活;沒有原創,設計不該活。」 牆在建築結構上是堆砌支撐的骨架,在空間裡是明定範圍的界線,在情感上是保護你我的守則。身為設計人,期許我們都能齊心堆砌起那道重視原創設計與產業理想的牆,而不是變質為推倒原創、令理想破滅的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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